【原创】穿书救赎病娇是一种什么体验？（六）
善人者，人亦善之。
这是蔺温记事起就一直谨遵的教诲，纵使他记忆中的爹娘模样早已模糊不清，但唯这句话一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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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不是族长之子吗？”一位约莫八九岁的男孩叫嚷道，眉目间带着明晃晃的不怀好意。
蔺温置若罔闻，只是自顾自地走向学堂。
“啧，”那男孩一掌搭上蔺温的肩，面容已染上了不耐，“到底是杂种，见着我连招呼也不打。”
周遭零星几个孩童见此场景纷纷止下了脚步，却并非劝和，而是看戏般的态度。
蔺温静静伫立，手不自觉握紧了，但最后只是朝旁走去抖落了肩头的那只手。
见他还要再走，男孩立时恼怒了，“给我站住！你这废物也配去学堂！？”
果不其然，蔺温闻言停住了身形。
男孩顿时得意，他背着手朝蔺温走去，最后停在蔺温跟前，“呵呵，若不是你那亡故的爹，你能有机会在这学堂学习？”
蔺温低着头，略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眸中的冷意，身前的声音还在继续：
“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再来学堂了，也就二叔宽厚还留你这杂种来玷污龙族小辈们的眼睛。”
“蔺诩——！你做什么？！”
一道声音突地隔空杀来，远处身着火红衣裙的女孩正神色微愠瞧着他们。
“明萱？”蔺诩皱起眉头，但随后脸上涌起几分嘲弄，“你当他还是天赋极佳之人呢？何必这么巴结他，莫不是怕他突然恢复了不成？”
话至此，蔺诩忍不住讥笑一声，“那还当真是异想天开啊！”
“蔺诩！”
“怎么我说得有错吗？他配和我们一起学这些吗？！他就是个无法聚灵的废物！”
“……”女孩神色怔怔。
“要我说，之前他还是有你巴结的价值，是二叔的好侄子，资源最是丰盛，可如今他与弃子何异？”
女孩紧咬唇角，她蹙着眉控诉道，“蔺温性子最是温和，之前待我们甚好，可如今，你怎能如此待他？”
蔺诩嗤笑一声，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女孩，声音凉道：
“弱肉强食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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弱肉强食。
在这已灵力匮乏的仙界，弱者向来是枯骨枕黄沙。蔺温明白，也深受龙族的“教导”。
一朝失去价值，上任族长之子的身份成了众人眼中泄愤的靶子。
长辈弃之，同辈嘲之，就连仙仆，也可高他一等辱之。
那刻起，龙族于他，如同一汪黑沉的沼泽，越挣扎越陷入，直至将他完全吞没。
善人者，人亦善之。
这句教诲，如今看来在他这里大抵是不适用的，又或许，是他性本劣质难琢，不得其中要领，所以无人肯善待于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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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！你个杂种敢这么看我？！”蔺诩如遭冒犯般怒道，那眼神阴寒令他背心不由自主沁冷汗。
向来沉默的人一反常态，非但没有收回眼神甚至上前一步狠狠攥住蔺诩的手腕。
“还来。”
“怎，怎么？不就是一个破坠子吗！？”蔺诩
心下一阵惊怒，那力道之重让他险些松了手，“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！！”
话落，蔺诩不禁惨叫一声，手腕一阵钻心疼痛，宛如钳夹，手上的血滴坠子也随之落地。
“扑哧——竟连无法聚灵的杂种也比不过。”
“情有可原吧，那人虽聚不了灵，但其实学的东西可不见得落了蔺诩，可惜可惜，却偏偏……”
“嘘——你们都小声些，瞧蔺诩的脸色。”
耳旁议论声纷纷钻入蔺诩耳中，他霎时面容如同被人掌掴般火辣，怔得脑袋空白一片，心中因怒火燃出了扭曲念头。
要是这该死的杂种消失了多好，若没有他，自己怎会这般难堪！？
之前便是处处压他一头，被无子的二叔青睐视如己出悉心培养，可现下分明已无法聚灵，却还在给他找不痛快，竟还有人说他比不过杂种！？
几乎是无法自控地，怒与妒交杂的火烧尽了最后几分理智，蔺诩猛地从身侧拔出佩剑朝弯腰捡血滴坠子的蔺温刺去！
等将佩剑拔出时，蔺诩才恍若回过神来，他盯着剑尖滴落的血珠，心中涌上了惊慌，听着耳边的尖叫声与议论声，一时脑海嗡嗡作响听不真切。
蔺温攥紧了手中的血滴坠子，肩上血液涌得凶猛将面前的地板已染红了一小滩。
“……呵呵，不过是肩部中剑而已，犯不着这么大惊小怪！”不知是给自己听的，还是给在屋子里的其他人听的，蔺诩不自觉大声道。
蔺温捂住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，缓缓直起腰来，他面白如纸，略长的额发因疼痛冒出的冷汗所打湿，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会晕厥过去。
“……反，反正也是个杂种罢了，”蔺诩到底是个孩子，见蔺温这副模样也不禁有些发虚了，但还是虚张声势道，“我告诉你，你…你就算告诉二叔，我也不会怎么样的！”
话落，人便匆匆离开了屋子，逃离了这一室的议论声。
蔺温冷眼瞧着四周或惊恐或蔑视的眼神，他稍稍走动，那附近的孩童如辟邪般退远了些。
等快走到门口边时，蔺温瞧见了一身火红衣裳的女孩，他微微顿住脚步，才忽地想起了这女孩是谁。
他不禁心生那么一丝嘲意，原来一个人的表情竟可以教人怀疑是否是同一人，女孩不似从前的开朗笑意，取而代之地是那与众人如出一辙的蔑视。
蔺温步伐阑珊走出学堂，寒风争先恐后地钻入他轻薄的衣裳里，他不禁重重咳嗽了声，血液因胸膛的起伏一时流得更汹涌了。
他疼，浑身都疼，伤口疼关节疼，却都不及心疼。
明明天地如此宽阔，却没有他一寸容身之地。
身后的学堂开始了忙碌，隐隐约约传来了幼童的诵读：“人之初，性本善……”
寒风呼呼吹过，蔺温再听不真切那些诵读声了，他颇有些麻木地扯了扯嘴角，随后步伐一深一浅地走向了位于林中的宅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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蔺温没能回到平时歇息的宅子，他没有撑到那时候，但幸运的是他发现了一座破庙，或许能为他遮挡些风雪。
庙有些许年头了，又因无人修缮屋顶破了一道大口子，日光照出了在空气中疯狂挣扎的尘埃。
蔺温踏过厚厚一层积灰，最后歇息在了神像跟前，他的身体冷透了，整个人软绵绵地再也提不起一丝力。
他想，他大抵会长眠在这场初冬吧。
蔺温抬起眼，瞧向头顶的神像，那神像此时正悲悯地俯视着他，眼眶中带着一颗欲落不落的泪，似是对他的遭遇怜悯不已。
这是……济音神。
神袛中最博爱苍生的神，她悲悯六界之灾，怜众生之苦，甚至献出自己的心脏只为世间纷争止。
她是最受敬重爱戴的神袛。
……神袛，大约是能感同身受的理解他的，他或许能向神袛倾吐心中所想。
蔺温怔怔地看着那悲怜的面容，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黑沉思绪如同毛线团般被轻轻勾扯出来，顷刻间爬满了他的心脏，甚至沿着四肢百骸袭去，他被名为绝望的情绪滋养着身躯，他再也无法将其隐匿在心底隐匿在冷漠的眼神后。
于是蔺温做了他一生中屈指可数，大概也是最后一次的举动。
他竟鬼使神差向神像祈祷，他竟想神袛救他。
“神，如果您真的如传闻那般心怀苍生的话，那么，求您救救我。”
周遭很安静，除了蔺温的微弱呼吸声再无其他。
蔺温红了眼眶，他的眸光泛出执拗。
是了，约莫是向神袛祈求的人太多了，她才会一时没有留意到他的话语。
……
……
不知过去多久，他恍惚地看着济音神像，忽地勾起一抹笑。
神不愿渡他。
是因他无法聚灵，如此废柴之躯，受了神的厌弃？
还是因他性情拙劣，融不入这世间，注定是被抛弃的一枚弃子，所以神不愿吝啬一丝光？
他这样存在，本不该出现，混血种怎么能出现在注重血缘的仙氏族中呢？
神不过是顺从了更多人的意志，让我就此死去，这是最好的结局。
蔺温的笑容不自觉扩大，眉目间带着几分疯狂。
神确确实实爱着世人，悲悯天地，只是她不会
单单偏爱一介蝼蚁，他怎敢去妄想会有神迹出现？
风雪愈发大了，透过屋顶的破口将雪纷纷扬扬地送至蔺温身前，很快他便如融在了雪中一般。
明明身体应该冰冷才是，他却已感受不到身体上的温度，乃至知觉，唯一能鲜活感知的便是那剧烈跳动的心脏。
若照着以往的性子，他是要顺从的接受神的旨意，就此死去。
蔺温蔺温，本就该温顺不是吗？
二叔向来是最满意他这样的性子，最后却指着他说不再需要你了。
明明是照着所有人期望成长出的性格，每个人受了他的照拂会朝他展颜，最后却都冷冷地说着废物二字。
人，真是奇怪，难以揣测的物种。
其实啊，这样的性格如龙族那些人所说的一样，是愚蠢。
心脏里面的情绪似要爆炸一般，让蔺温忽视不得。
他不甘，他恨。
他恨谁呢？
恨龙族，恨仙界，恨这个世界。
还有对他见死不救的神袛。
蔺温大笑起来，笑容癫狂，伤口因剧烈起伏开始崩裂，血腥味掺杂着厚厚的尘土味弥漫在小小破庙中。
最后，蔺温望向济音神像，凄凉的眼眸带着几分恨。
“既无人渡我，那我便渡自己。”
……
破庙外的雪地里慢慢拖曳出一抹血色，最后渐渐掩埋在新雪之下。
-
蔺温醒了，漆黑的眼眸沉沉。他漫不经心地想着。
后来呢？后来如何了？
后来他昏迷在雪地之中，娘留下的遗物，那颗血滴坠子，救了他一命。
忽然蔺温有些愉悦地弯起眼眸，哦，还把那破庙里的济音神像砸碎了。
即不渡我，凭何为神呢？如此伪善的存在真是相当碍眼啊。
蔺温从床榻上起身后，便照常洗漱了，这些程度的记忆是不及后来阴暗的，也扰不了他的一丝心绪。
他与阿暖来这玄天殿已有半月有余，阿暖每日起早贪黑去那药园子学习制药，而他则是受了许可去殿中的学堂观摩。
因梦魇了一晚，蔺温今日起晚了些，他一番洗漱后就寻到阿暖的院中，到时，阿暖正迷迷糊糊地坐在梳妆台前。
“阿温，你来啦？”阿暖眯着眼睛看镜子中的蔺温。
“正巧，我也准备去找你呢。”阿暖蓦地笑了，露出尖锐的小虎牙，“刚才，绿芙姑娘给我送了盘糕点，你也尝尝罢，可软糯了。”
说罢，扯着蔺温坐到了桌子前，“阿温你不是最是喜甜么，可得多吃点。”
却见身前的少年不自觉愣住了。
阿暖有些奇怪，她略歪了下头，神色平常地说：“难不成阿温不喜甜吗？”
语毕，她自顾自地伸手摩挲着下巴做思考状，“不应如此啊，每次有甜菜时阿温你吃得一向较多。”
那些他自己不曾注意的细节被少女所细心知晓着。
阿暖，这个少女意外地闯进他的世界，在他的生命里点亮了一簇星光，这抹星光渐渐如燎原之火般破开了他暗无天日的日子，最终在他的心中种下一颗火种，照亮着他，温暖着他。
她像一个奇迹，为他而来的奇迹。
少女朝他笑颜烂漫时，他希望能永远定格，就让他们彼此在这一刻静静凝视，停留在只有他们的世界。
“喜欢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喜欢甜食。”
“我就说嘛，你可要多吃些呀！”
糕点香甜，桂花香气弥漫于口中，蔺温望着颊边微鼓，正眯着眼享受糕点的阿暖。
他静静地想，纵使是场骗局，他也心甘情愿赴之。
-
与蔺温分别后，阿暖照常来到了药园。
只是与往常不同，刚到了那药园的后门，她就听到了一阵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。
声音清润，如泉水叮咚般令人心生宁静。
阿暖眉头一皱，步伐不自觉放轻慢了些。
这声音分明是青年男子的音色，与日常教导她的药翁声音截然不同。
最重要的是这药园子归药翁所用，她也不曾见其他人来过。
出于谨慎，阿暖身形静悄悄地走到门口，她从木门缝隙瞄去，左瞄右看都没瞧见药园里人的身影。
这里人生地不熟，阿暖其实是有点害怕的，玄幻世界总是藏着些她这个现代人所不知的危险，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，她不得不被害妄想症一些。
那人大约是很专注，和药园里的药植絮絮叨叨的说着话，完全没留意到门口有人。
和药植说话？这人倒是耐心十足。
等等，他是在和药植说话？
怎么回事，有点可爱哦。
阿暖不自觉冒出这个念头。她总是不合时宜的冒出些奇怪想法呢，经过这么一打岔，阿暖的警觉心浅淡了不少，她捏了捏坠在腰带上的护身符，决定推门进去。
门开刹那，阿暖与一双淡棕的眼眸对上。
对方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浅淡，显得有些锐利冷漠。
但阿暖完全没注意对方的眼睛如何，她被这人的面容惊到了。
那是顾安，她笔下的工具人医仙。
这都不是重点，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对着药材自言自语！？这是不是有些ooc了？？
他不该是如她所写的那样清冷、淡漠吗？为什么会一个人悄悄地和药材说话？
阿暖隐隐觉得心中对顾安的原有印象有些碎掉了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两人相顾无言，一时静默，偌大的药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。
但好在没一会儿，顾安就将半弯的腰挺直，手中的洒水壶随手放置墙壁上的篓筐里。随后，他步伐不紧不慢地朝阿暖走去，看样子是要离开此处。
阿暖默默侧过身去，心中想着，大约是医仙不为人知的癖好吧，这没什么好奇怪的，完全没有ooc，毕竟她也只是刻画了人家的表面。
只是，在顾安路过阿暖的那瞬，她看见他脸上可疑的红晕。
顿时，阿暖觉得刚才在心底的思索全部碎成渣渣。
顾安，怎么会脸红呢，阿暖蹙着眉反复回忆着，她表示自己绝对没有看错！
“嘶，或许是他有些中暑了。”阿暖瞧着这万里无云的好天气，若有其事地小声道。
「呵呵。」登时，一道略带嘲讽的笑声出现在阿暖的脑海中。
「？」
「你笑什么？」
「跟您说个笑话，神仙会中暑。」
阿暖立时嘴角微扯，一张小脸皱巴巴的。
很明显，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解释有多牵强。
“阿暖姐姐？你愣着做什么？”药园里的屋子门口出现了个小童，他神色有些疑惑地看着阿暖。
“牧元，医仙怎么来这了？”
“药翁有事离开玄天殿一些时日，他与医仙大人素有交情，这园中药植就托医仙大人多加照顾了。”
阿暖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，心里悄然升起了几缕探究欲，这医仙着实有点奇怪，让她忍不住想悄咪咪观察会，正巧这几日都能遇见他。
“诶呀，医仙大人怎么没浇完啊，”药童的叫声打断了阿暖的思绪，他看着那干燥的土壤心中一阵紧张，这片圈起来的药植可是药翁最宝贝的，“医仙大人明明说想帮我浇水的，怎地没浇完就走了？”
“这娇贵的药植可千万别有事啊。”药童说着便匆匆走向那处地方，拿出洒水壶就开始浇灌起来。
总感觉好像是因为自己，所以顾安才提前跑掉了呢？
阿暖略心虚瞧了眼牧元忙碌的背影，没敢吭声，悄悄溜去里屋准备日常练习制药了。
就在她快走进屋子里的时候，身后的药童突然大喊道：“阿暖姐姐！”
阿暖肩膀抖了一下，就听见那声音又传来：“你练习制药的药材我都帮你备好了，就放在桌面上！”
阿暖愣了愣，笑着回了声好。
-
“你的药材错了。”冷不丁地，一道声音传来。
阿暖的手激灵了下，抬头看去，那人不知怎么又去而复返，此时正站在操作台的一端。
“顾安？”她嘀咕了声。
顾安神色平静，只是冷淡的眼眸让人不由生出距离感，他此时正一错不错地盯着阿暖手中的药材。
“医仙大人，我还担心您今日不再来了呢，那老头子的药我可不知怎么处理，愁死我了！”突地，一道声音从顾安身后传来，很快，药童小跑着到了他的旁边。
阿暖眨了眨眼睛，那顾安还在盯着她手中的药材，她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，赶紧低头看看配方本子上的字，活像一个写错作业被班主任站在身后死亡凝视的学生。
仔细对比了一下，阿暖终于从中看出了端倪，她拿的是一株和配方药植长得相似的药植。
阿暖眉头一皱，还没等她发声，牧元就支支吾吾地说话了：“可能是我不小心将那药材弄混了。”
顾安闻言督了眼牧元，声音淡道：“医者，应谨慎，一味药的混淆足以让患者失去生机。”
那小童闻言立马脸红到了脖子根，羞愧地小声道歉。
空气微冷，阿暖不禁抖抖肩，她瞅了瞅疑似制冷的顾安，又瞅了瞅欲哭的牧元。
正所谓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？
“医仙所言极是，既为医者就应谨慎，阿暖记下了。”
闻言，顾安的视线转到阿暖身上，随后又转到她身前那些药材上。
阿暖忙道：“我这就把这药材换了！”
“我来换吧，本是我备错了。”牧元说完便跑到阿暖身旁将混淆的药材取出，他带着抹感激的光看了眼阿暖，想来这医仙的性子让他紧张极了，随后他就小跑着进了里间的药库。
待那小童走了，就只剩阿暖和顾安二人了，他们俩大眼瞪小眼，一时寂静无声，都不约而同联想到了早上的场景。
“那个，医仙大人？”阿暖斟酌了下称呼，还是耐不住角色人设似乎偏离的好奇感，声音轻轻地探问：“跟植物说话是什么特殊养殖技巧吗？”
……
……
屋里很安静，就连内屋的悉悉索索地推拉药柜的声响都消失了，阿暖僵着身子没敢动，她怀疑自己从顾安的眼中看到了杀气，本就清冷的眸似结了冰霜，里面的情绪暗流涌动。
她不禁吞咽了一下，连忙试图补救道：“我…我开玩笑的！”阿暖讪讪一笑，“其实我以前就听说过，跟植物说些好的话语能使它长得更健康呢。”
顾安闻言蹙起眉头，就在阿暖以为她得罪了医仙时，谁知他竟微微撇头，耳根泛着红，声音带着些疑惑：“真的吗？”
？？！！？
医仙你说话就说话，为什么耳朵红了？！
见阿暖不说话，顾安面庞也爬上了红晕，他紧蹙着眉，神情中带着些矛盾，最后还是望向了阿暖，他眸中带着点催促，像是在说你怎么还不回复我。
阿暖被自己的感觉惊悚了一下，她在心底疯狂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，医仙的人设可是清冷，怎么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呢？！都是错觉、错觉！
“当然了！”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，那还是继续小小的忽悠一下，但阿暖还补了些话，“不过药植长得好，主要还是得益于医仙你对它的悉心照顾啦！”
很好，完美把撞破医仙小癖好的尴尬给化解，医仙这么和药植说话都是为了药植的生长！
果不其然，阿暖肉眼可见的觉得顾安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些许，他将手摆在唇边轻咳了声，随后转过身去，轻声道：“药翁曾托我教导你，近日若有何不懂，可请教于我。”
阿暖连忙应了几声，目送着顾安离去，只是这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局促。
阿暖不禁眯着眼，思索地摸着下巴，最后瞳孔颤抖地提出了个假设——难不成，顾安喜欢我！？
世界源：「亲，您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来谈恋爱的哦！」
阿暖：「？」
阿暖：「请不要质疑我，我是个合格的救世主！」
阿暖在接下来几日，都不由自主地注意着顾安，然后她逐渐地发现了一件事。
顾安，很可能是个社恐。
一开始面对顾安的挺拔身姿和面瘫脸，她只以为是身为大佬的高冷，但是在看见他微湿的手心，与人交谈结束时放松的表情，和那双与之对视便会闪烁的眼后，阿暖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。
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，一位黄衣仙女来到了药园，询问着凌月仙子所需的药是否配好，待与顾安一阵交涉后，取着药离开了。
约莫是这几日在药园呆熟悉了，顾安瞧着那仙女离开后，身子像泄了气似地弯起，放松地坐在一旁椅子上，微微眯着眼睛舒了口气。
只是在看见阿暖的面容时，他陡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，不禁睁大眼睛，背也蓦然挺直。
阿暖眨巴着眼睛，瞧他额头沁出的冷汗，声音好奇地问：“医仙，你是社恐吗？”
“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哦，在玄幻世界没有这个概念，于是阿暖换了句话：“害怕和人说话，一个人的时候会比较舒服。”
“姑且算是吧。”
瞧着顾安耳朵冒上来的淡红，阿暖不禁笑开：“顾安，你知道吗，你紧张的时候耳朵会变红。”
此话一出，红色蔓延到了面庞。
“哦，脸也会！”
阿暖登时眼前一黑，她被施了术，身前传来了几分窘迫，又让人觉着咬牙切齿的声音：“别看。”
破案了，顾安假高冷真社恐。
事实证明，人生有三大错觉，其中一个就是他喜欢我。
这日过后，阿暖和顾安的关系陡然亲近起来，她不会的东西问顾安，顾安培育药植她围观，甚至没事时敢和顾安开开玩笑。
牧元眼神惊恐，手却颤抖地竖起了大拇指，甚是佩服阿暖在医仙面前淡定从容的勇气。
顾安本是阿暖笔下的人物，又是个不干坏事的工具人，她自然是不惧的，尤其发现他是个社恐后，她开始嚣张了。
阿暖称不上外向，但也绝不是内向，她是属于对方比她外向时，她便安静，但要是对方比她内向，那她绝对妥妥的话唠。
阿暖和顾安交流的久了，顾安神情也渐渐变得放松起来，甚至还会谈笑几句。
牧元目睹一切，最后眼泪汪汪咬着手绢问阿暖：“阿暖姐姐，你这是和医仙成了朋友么？”
阿暖一愣，扬起唇畔：“算是吧。”
牧元：眼里控制不住地放射出羡慕的激光。
阿暖：好闪耀！
“顾安医仙其实很好相处的，别看他一脸高冷，但只要你给他一碟桃花酥，他一定会欣然收下的！”阿暖朝牧元小声说道。
“那不是女仙们最喜欢的甜点吗？”
“那又怎么了？这只是体现了桃花酥有多好吃。”
牧元点了点头，眼里亮亮的，朝阿暖道谢后就一溜烟地跑出了门。
-
“阿暖，在想什么？”
微凉的嗓音将阿暖的思绪唤了回来，此时她正在回忆着药植的习性。
“在想今日所学的药植习性。”
蔺温无意识地戳了戳碗中的鱼肉，他问：“阿暖近日很开心？”
“嗯。”阿暖点点头，她笑着说：“药翁有事外出，所以药园最近来了医仙教导我，他人挺好的，帮了我很多。”
“……”蔺温低着头没说话，随后他问道：“他让阿暖很开心？”
阿暖觉着他这话问得有些别扭，但没在意，催促道：“差不多吧，阿温你赶紧吃吧，不然我等会吃完了！”
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，阿温性子静这也没什么奇怪的，而阿暖念着最近要考核，脑子里想着配方，一时也没说话。
－
蔺温静静站在院子门外，少女送他出门的身影随着门扉的合起消失不见。
他还在回想着，少女送他出门时脸上的笑容。
她很高兴他离开吧，她是不是开始对他厌烦了呢？
如济音神那样伪善吗？扮演完他的救世主一角后，想要转身离开？
医仙，听着便是倍受尊重的称呼呢，也能助她制药。
她不会想留在他身旁的。
人，无论说过多少漂亮话，都不会舍下对自己有利的东西。
蔺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门扉，他轻轻抚上门。
阿暖，你可不要像济音神像那样碎掉。
－
“阿暖姑娘？”秋雨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阿暖转过身，眼眸睁大，看样子很是意外：“雨微仙子？”
是的，阿暖是故意偶遇秋雨微的，在书里她明确写过，在玄天殿中蔺温和秋雨微第一次偶遇就是在这榕树下，为了寻找这棵上面有刻文的榕树，阿暖花了不少时间，然后便是一连蹲守好几天，为此晚饭时间把蔺温送出去的时间都提早了不少。
“倒是一阵时间没见着你们了，阿暖姑娘的制药可有进步？”
“自然是有的。”阿暖朝秋雨微笑道，随即有些忧愁地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。
这细微表情自然是被秋雨微察觉到，果不其然她问了：“阿暖姑娘怎么了，可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待我们自然是极好的。”阿暖赶紧说道，她瞧着秋雨微，神色有点踌躇，最后还是道：“只是这玄天殿除了阿温，我便只与雨微仙子熟悉了，除了制药也不敢到处乱走，颇觉寂寞，阿温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，我便想寻你聊聊天，但又不知会不会打扰你。”
秋雨微闻言微微愣了下，随后笑了：“阿暖姑娘想寻我聊天，自然是可以的，你唤绿芙为你带路就好了。”
“只是雨微几百年来潜心修炼，不常与人闲聊怕是会让阿暖姑娘觉得无趣。”
“才不会，来了玄天殿后我可是念着雨微仙子呢，要不是这回偶然碰见你，还不知什么时候碰上面呢。”
秋雨微闻言有些心生愧疚，她这段时间心寄于韩柏川体内魔气的事，倒是一时把阿暖二人忘了。
“对了，阿暖姑娘，”秋雨微突地想起什么，神色微沉道，“魔气被赤阳草压制后没能彻底抹杀，其中一缕魔气逃了出去不知所踪，你近日和蔺温仙友可要多加注意。”
阿暖很惜命，赶紧询问道：“会不会很危险？”
“致命倒还不至于，它早已被赤阳草压制得魔气散了个大概，只是会惑人心智，要是被这缕魔气缠上或许会性情大变。”秋雨微皱着眉头，随即微笑着说：“不过你与蔺温仙友性情良善，要是被缠上一定能及时发现的。”
阿暖点点头，看来这段时间她得把蔺温看紧点。
因光线偏暗已近夜幕，阿暖朝秋雨微走近几步后，才注意到秋微雨的面容似乎有些憔悴。她有些惊讶道：“雨微仙子，你怎么了？近日没休息好吗？”
“有一些，仙君他还在恢复，需要些照顾。”秋雨微含着微笑。
为了韩柏川？阿暖有些不屑地挑下眉，但很快扬起甜甜地笑，凑近秋雨微挽住她的手臂，说：“正好，我最近学了些补气补神的方子，可以和菜结合，做成药膳给你送去。”
秋雨微僵着身子，她甚少与人这么亲近，但又不好拂开阿暖姑娘，很快阿暖的声音传来，她尴尬的神情忽地软了下来，她转过头，低头看向阿暖毛绒绒的发顶笑了，“那便多谢阿暖姑娘了。”
“嘿嘿，小意思小意思。”
－
当阿暖回到客院时，已是夜幕如墨，繁星点点的时候了。
阿暖表情轻松地推开门，以后可以找秋雨微聊天，那么积累任务的完成指日可待了，只是这任务是不是要带上阿温才算完成呢？
「为了您不那么辛苦，考虑蔺温的性格，积累任务您代替蔺温完成也是可以的。」
哦，那就是说不用带上阿温。那还不错，女生之间的聊天应该会更坦诚，没有顾忌吧。
阿暖转过身关上门，静静地想着。
“阿暖，怎么站着不动？”
阿暖登时被吓得身子小跳一下，但随即反应过来这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是谁，是阿温。
“阿温，你怎么在这？还不点灯，吓死我了！”阿暖抚着心口，顺顺气。
“你去哪了？”
“欸？我出去逛了一下，”阿暖回道，话罢走向白珠处准备点灯，“对了，你猜我遇到了谁？”
阿暖没有要听蔺温回应的意思，她继续自言自语道：
“我遇到了秋雨微，到时候我可以去找她玩了。”
阿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白珠，将灵力导进去，很快整个室内的白珠都亮了起来。
她转过身，就见蔺温垂着头，额发处的阴影将他的神情隐盖得看不清楚。
蔺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，阿暖的直觉告诉她。
她走到蔺温身前，轻声问：“你怎么了，阿温？”
“我们离开这里吧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离开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阿暖惊讶了，没想到蔺温想要离开，要是离开了要怎么完成任务和推进节点？
“不喜欢这里，想要和你离开。”
阿暖一时犯起了难，她蹙着眉，轻声说：“过段时间可以吗？你在这里也有很多可以学的，我也没有学会制药，而且这里书籍繁多，我还想帮你找找有没有能改变你这种体质的法子。”
“……”蔺温低垂着眼眸看着少女略显焦虑的眉梢。
她不愿意。
她不愿意和他离开。
她眷恋着这里的一切，她在这里适应得很好，和这里的人相处得很好，无论是送她点心的绿芙，还是对她多加照拂的秋雨微，甚至明明是性情寡淡的桑谷医仙都与她相处甚好。
她太招人喜欢了，她凭什么分一丝眼光给自己呢？
当初，就是因为他可怜的模样，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吧？
他这样的存在还真是可悲啊。
“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阿暖攥住蔺温的衣袖，止住他要转身的举动，“阿温？”
“听阿暖的，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。”
是的，他舍不得，舍不得阿暖，无论她是骗子，还是伪善，或是一时起意才对他好，他都舍不得，他太想要了，太想要阿暖的关注。
蔺温转过身，他缓缓说：“我对于阿暖，还是家人？”
“当然。”阿暖急道。
“会抛下我吗？”
“当然不会！”
“这样啊，阿暖要好好记住啊。”蔺温转过头朝阿暖微笑道，“不然我会伤心的。”
他的心在很久以前就四分五裂了，要是你再划上一刀，想必那岌岌可危的心脏会碎掉吧？就像济音神像那样，碎得一地都是。
没有心了的话，会一眼不眨地杀掉你哦，让你和我的心一样碎掉。
蔺温身子一顿，他被阿暖从身后抱住了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阿暖再次问道，不问出点什么，她表示很不放心！
“不许说没什么！有什么话你要和我说，不许一个人憋着！”阿暖强调道。
“……”
阿暖加紧环住他的力道，大声说：“你要是不喜欢这里，等过段时间想去哪里我陪你去，只是现在还有一些事要完成。”
“难不成是你在这里受欺负了？”阿暖蹙着眉，想起剧情里似乎是有这么一段，因为蔺温寄人篱下，秋雨微带他回来后便没怎么管过他，从而遭到了一些势利的仙仆欺辱。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就怒火中烧，他们这回可是作为秋雨微带回来的客人，还有人敢这么做她一定要找秋雨微解决这件事。
“不是。”
听到蔺温否认，阿暖降了些火，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，她最近一定要好好注意蔺温。
“那是因为什么？”
“阿暖好像很久没主动找我了，我以为你可能不太需要我了。”
此话一出，阿暖愣住了。
这段时间她忙着学制药和完成任务这两件事，倒是忽略了蔺温不少，都是他主动来找她，蔺温向来会观察人，可能也看出了她吃饭时的心不在焉，以至于产生误会。
“不是的，是因为这段时间要做一些事，所以一直在考虑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阿暖抿了下唇，自然不可能将任务这件事说出去，她想了想说：“制药的考核，等药翁回来就要考了，所以一直在想。”
这也是她分神的一部分原因。
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蔺温说。
蔺温心思一向细腻，她不如在碧翠草原那段时间找他，这落差大约使他觉得阿暖不再在意他了。
阿暖想至此，又将蔺温抱紧了点，她道：“不会再这样了，阿温。”
要是蔺温误会他俩不再天下第一好，然后自己偷偷离开自由生长，没准走上老路，坚决要打消蔺温的误会！
“你不许偷偷走喔！”阿暖有点凶凶地说。
“阿暖在哪我就在哪，怎么可能会走？”
阿暖舒了口气，“我们俩要一直走一起，谁也不许偷偷走。”
是的，她要再强调一遍，他们俩要一直走一起！！
闻言，蔺温终于笑了，很轻地一声，“好。”
真不甘心啊，他不甘心只能得到少女的怜悯，他要一点一点蚕食着少女，让她时刻关注着他。
如果不能实现，他就只好将她攥起来、藏起来。
－
桀桀桀桀桀桀————
好孩子，我看到了，我看到你内心的欲望了。
你想要吗？你很想要吧？
－你是谁？
桀桀桀桀——我是谁？我就是你啊！
－你不是。
不——我就是！我就是你，最阴暗的你！
你不想得到她吗？你很想吧？想到我在你的欲望里看到的都是她！！桀桀桀桀桀桀——
－你有办法？
我有哦，我有办法让你变强，我有办法让你得到她。
－是什么？
桀桀桀桀——很想知道吧？那么我告诉你吧！
……
……
是入魔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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